[size=16.002px]深夜药房亮着暖橘色的光,我站在玻璃柜台前,看林医生把最后一粒安眠药装进铝箔板。他的白大褂总是沾着若有似无的松香,配药时银匙与量杯相碰,叮咚声像他手腕上从不离身的银铃铛。 [size=16.002px]"今天的月亮很美。"他突然说。我转头看向窗外,满月正悬在梧桐树梢,像枚被擦亮的旧银币。而他已经低头在处方笺上画着什么,发梢垂落遮住眼睛。 [size=16.002px]这是我们相识的第三十七个月夜。自从半年前失眠症加重,每个满月我都会来取药。林医生的处方笺永远画着不同的月亮,有时是浮在咖啡杯沿的月牙,有时是躲在云絮后的毛月亮。今晚的月亮格外圆满,墨迹在纸面泅开湿润的光晕。 [size=16.002px]"满月会引发潮汐性焦虑。"他把处方笺推过来时,铃铛发出细碎的呜咽。我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戴着婚戒,月光在戒面折射出奇异的光斑。 [size=16.002px]走到巷口时大雨倾盆而下。雨幕中飘来半张被淋湿的处方笺,背面竟有褪色字迹:"3月14日,患者主诉幻听加重,自述听见月光碎裂的声音..."日期是两年前的今天。雨滴在纸面绽开,将"电休克治疗"几个字泡得模糊不清。 [size=16.002px]我冲回药房,却见卷帘门半掩。应急灯青白的光里,林医生蜷缩在满地药瓶中间,腕间铃铛随抽搐叮当作响。他攥着的病历本摊开在最后一页,照片上的青年在玻璃后微笑——正是此刻颤抖着摸索药瓶的他,而家属签名栏写着:双相情感障碍,已终止治疗。 [size=16.002px]警笛声由远及近时,我终于看清他手心里紧握的处方笺。圆月右下角藏着极小一行字:"今夜月色真美,可惜再也看不见了。"雨滴正顺着我的下巴坠落,把褪色的"终止治疗"日期晕染成新鲜的墨迹。 [size=16.002px]后来我在精神卫生中心见到他。春日庭院樱花纷飞,他腕间的铃铛依然在响,却认不出任何人。护士说每到月圆之夜他总会发病,反复画着同一个日期的月亮。我翻开他膝头的素描本,泛黄的纸页间,无数个月亮背面都藏着同一行小字: [size=16.002px]"月亮真圆,但ta看不到了。" [size=16.002px]最后一张空白页上,未完成的满月正在雨水里慢慢化开,像一滴银色的泪。 : w/ s% R# g6 G o) q% {) h0 h(欢迎访问老王论坛:laowang.vip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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