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size=16.002px]石桥下的河水被彩灯染成流动的霓虹,我站在桥头,看人潮从拱形桥面漫过。卖糖画的老人还在老位置,竹签上的生肖在暖光里淌着琥珀色的蜜。 [size=16.002px]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解锁时屏幕照亮指节上褪色的月牙疤。三小时前发出的"要不要去城南看灯"仍躺在对话框里,像河面上那些被水草绞住脖子的莲花灯。 [size=16.002px]"要许愿的话得把手浸到水里呀。"身后传来女孩清亮的笑声。穿汉服的少女正教同伴放河灯,藕荷色披帛垂在青石台阶上,像去年元夜从她肩头滑落的羊绒围巾。 [size=16.002px]那时我们蹲在这级台阶,她非要我把写着"岁岁长相见"的宣纸折成八角宫灯。"这样愿望才不会顺着水流散开。"她睫毛凝着细碎冰晶,呵出的白雾与河面寒烟融成一片。后来那盏灯卡在芦苇丛中,她提着羽绒服下摆要去捞,被我圈着手腕拽回怀里。 [size=16.002px]糖画摊前突然骚动,孩童指着新做的锦鲤糖画雀跃。我摸到口袋里皱缩的糖纸——去年她非要和我交换,说小鹿造型的糖画比龙形的甜。那张糖纸在钱夹里蜷了三百天,直到某天发现它和我们的电影票根长在了一起。 [size=16.002px]河对岸升起第一盏孔明灯时,晚风送来太平鼓的闷响。更多暖黄光斑浮起来,掠过飞檐下的铜铃,惊起栖在牌楼上的白鹭。她总说这些灯是迷路的星星,说着就要双手合十,睫毛在脸上投下振翅的蝶影。 [size=16.002px]月亮刺破云层的瞬间,手机自动亮起农历十五的提醒。碎银般的月光在河面游弋,恍惚看见她仰头时后颈拉出的瓷釉弧线。此刻万千灯火在她最爱的满月下明明灭灭,远处《青玉案》的笙箫漫过空荡的臂弯,卷走了去年今日残留的体温。 [size=16.002px]"月亮真圆。"我对着粼粼波光呢喃,尾音坠入鼎沸人声。掌心旧疤突地灼痛,琉璃纽扣的裂纹已深嵌进血肉——这是她手术前夜,从病号服上拆下来塞进我手心的"护身符"。 [size=16.002px]漫天华彩里,孔明灯正载着新愿升向苍穹。而我的月亮永远停在了甲辰年冬,停在那盏心电监护仪刺目的红光里,停在撕碎的病危通知书随风卷入河心的瞬间。此刻满城灯火如她化疗时掉落的长发,一缕缕湮灭在零下三度的月光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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